约7580字。

　　陶庵梦忆序
　　张岱
　　陶庵国破家亡，无所归止，披发入山，駴駴①为野人。故旧见之，如毒药猛兽， 愕窒不敢与接②。作自挽诗，每欲引决③，因《石匮书》未成，尚视息④人世。 然瓶粟屡罄⑤，不能举火⑥，始知首阳二老⑦，直头⑧饿死，不食周粟，还是后人妆点语也。
　　注释：①駴駴：通“骇骇”，令人惊异的样子。②愕窒不敢与接：不敢喘气，害怕接近。愕，陡然一惊的样子。窒，指窒息。接，接近、接触。③引决：自裁、自杀。④视息：观看和呼吸，即指活着。⑤磬：空，净尽。⑥举火：指生火做饭。
　　⑦首阳二老：伯夷、叔齐是商末孤君的两个儿子。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。孤竹君死后，叔齐让位给伯夷，伯夷不接受，叔齐也不愿意登位，先后都逃到周国。周武王伐纣，二人叩马谏阻。武王灭商后，他们耻食周粟，采薇而食，饿死于首阳山。⑧直头：竟自，一直。
　　翻译:陶安国破家亡，无可归宿之处，披头散发进入山中，变成了令人惊异的野人。亲戚朋友一看到我，就像看到了毒药猛兽，不敢喘气，害怕接近。我写了哀悼自己的诗，屡次想自杀，但因《石匮书》尚未写成，所以还在人间活着。然而存米的瓶子里常常是空的，不能生火做饭，我这才懂得首阳山的伯夷、叔齐，竟是一直饿死的，（说他们）不愿吃周朝的粮食，还是后人夸张、粉饰的话。
　　饥饿之余，好弄笔墨。因思昔日生长王谢①，颇事豪华，今日罹此果报②：以笠报颅，以篑报踵，仇簪履也③。以衲报裘，以苎报絺，仇轻暧也④。以藿报肉，以粝报粻，仇甘旨也⑤。以荐⑥报床，以石报枕，仇温柔也。以绳报枢，以瓮报牖，仇爽垲也⑦。以烟报目，以粪报鼻，仇香艳也。以途报足，以囊报肩，仇舆从⑧也。种种罪案，从种种果报中见之。
　　注释：①生长王谢：这句是说，生长在王、谢这样的家庭里。王谢，指东晋时王导、谢安两大望族，他们的生活都很豪华。《南史•侯景传》：“景请婚于王、谢，帝曰：‘王、谢门高，非偶；可于朱、张以下求之。’”后世因以代指门高世族。②罹(lì)此果报：遭到这样的因果报应。罹,到。果报，佛教说法，认为人做了什么样的事，就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，称为“果报”，也称“因果报应”。
　　③以笠报颅，以篑(kuì)报踵(zhǒnɡ),仇簪履也：这三句话是说，今天头戴草帽，脚穿草鞋，这是报应过去的插簪穿履。下面几句句意相同。笠，草帽。篑，草编的筐子，这里指草鞋。踵，脚跟。仇，报答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