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，您用学生“走私”吗？

　　敲下题目这一行字，打住，以手试额；还好，不发热，汗也没有出。但是神定之后，孔方不兄还是要立即解释：这儿说“走私”，与逃税、漏税等违法犯罪活动无关。我其实是应该写作“走”“私”的——没有这么写，一为危言耸听，吸引眼球；二为避免芜杂，保护眼球。 
　　“先生”是泛称，男女不限，单指能与教育发生联系之人；“走”，我作“夹带”、“偷藏”注；“私”，不注，请大家“私下”讨论，然后“私自”定义。 
　　有此一问，郁结于胸久矣。眼下引发，缘于学生做操。 
　　话说某市中、小学生做操比赛有序进行。因为要排名，名次要公布，所以各学校异常重视；各出各的招，各使各的劲。但大同小异，要么是上午上课下午训练，要么就上午下午都上课也都训练。心态都还好，放出话来不约而同：不想拿第一，但也不能是“垫底”。幸亏有此好心态，便没有听说哪个学校是只训练而不上课的。中国的事往往就这样：领导不重视，我们的生活还能按部就班日常过；一重视，异常，就要乱秩序。从市教育局广播操比赛的《通知》发出，七个周，某小学的广播操训练一天没有停。上下午各上两节课，其他时间都做操。一节又一节，一遍又一遍。现行这套广播操也不知是谁编的，动作那么复杂，既有“太极”的成分，又有“国标”的身影，一节“跳跃运动”，你让小学生训练八辈子，我看也难齐。孔方不兄奇怪专家们编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，这操除了用来做，还要用作赛的，怎么就不编简单一些，好让学生们容易做到整齐划一？广播操比赛，比的就是一个“齐”；丢掉“齐”的要求，大家的动作都标准，那就没得比。我憎恶学校秩序的混乱，也可怜学生训练的辛苦，看着满操场一张张写着“枯燥、疲惫”的小脸，忍无可忍嘟噜了一句：“这哪是学生做操，分明是儿童打工嘛。” 
　　这一嘟噜，坏了，害不兄自己吓自己一头冷汗。“儿童打工”，童工也；使用童工，违——哎呀，是“法”呀。用童工挣钱违法，挣成绩（仅供总结使用的一种“货币”），挣名次（只买荣誉的一类“钞票”），还算违法吗？这么想着，我愤慨了：一个学生广播操，被一个比赛“夹带”“偷藏”着许多“私货”，这还叫做操么？ 
　　山西“黑砖窖”事件尚未平息，这时候，请不要讥我又以“童工”一说危言耸听，如果有比“童工”更危言耸听的说项，我会眼不眨拿来就使用。我就是要剑走偏锋，不然，你刺不醒他——那些教育管理的官僚先生。据说，某市组织这次广播操比赛，是在中央召开“加强学校体育工作”全国电视电话会议的背景下进行的。也就是说，组织比赛，是贯彻会议精神的需要。——这也正是我要“刺”的靶心：我们的教育官僚，在“以考试代替管理”佯装“深刻”的同时，同样把“以比赛落实加强”玩弄“深入”的把戏耍得热火朝天，风风火火。“深入”既是玩，便总有“玩完”的时候。一旦“玩完”，就如同风停火熄，课是从前的课，操也还是从前的操。比赛过后，我们既看不到学生体质增强的事实，也看不到学校体育加强的迹象；校园里一切如昨，不如昨的，只是个别人的心情：或者多了一丝的庆幸，或者少了一点的得意。 
　　写到这里，可能有老师要跟我急：你扯到现在，全没我们老师的事。比赛，不是老师组织的；再说了，什么成绩、名次，与我们小百姓何干？我们“走”了什么“私”？ 
　　且慢，孔方不兄的思想还没有就此止步。 
　　是的，组织学生广播操比赛，毕竟只是“教官”们的心血来潮，有一次算一次，他们总不至于年年、月月都“来潮”。但在平时，在日常，当学生在校一天要做两次操的时候，老师，你对学生有多少规矩？是什么要求？你是否不假思索地就要求学生按个头的高矮整队做操？你想过没有，做操与排队、排队与高矮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？你是否一遍又遍地重复着“静、快、齐”的要求？你要整齐，因为你知道“整齐”的是“漂亮”的。可你没有想，这“漂亮”是老师的需要还是学生做操的需要？你总是在不经意间，就找到“光彩”的坐标。而在你索求“光彩”的时候，你大概不会想到，英国皇家仪仗队是高矮不一，男女混杂的。你想不到，当然也就不会问：英国佬，这是为什么？ 
　　学生为什么要做操？这问题简单得近乎愚蠢。然而，我们常常是在最简单的问题面前丢失它的本质。 
　　孔方不兄最后郑重声明，以上文字，没有任何道德诉求——尤其是对广大的老师，不兄向来以为，与家长做交易、拿学生赚私利者，毕竟少数；因此我的追问，只在教育理念的层面落脚。尽管以上行文只拿做操说事，但我追问的视野，希望是“先生”们全部的教育教学活动及其管理。但愿我这篇草成的文字，是一个“思想的标本”，能为“先生”们提供一条思索的路径，每天夜静时分，你咀嚼着白天的劳作，无论在感受快乐或烦恼的同时，你都能自己做一次追问：今天，我用学生“走”“私”了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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